”
独孤敬烈平静地道:“请爹说的更明白一些。”
独孤丞相却不愿意说明白,只道:“譬如有人要寻死,你自不能杀他,但若在他身边放把刀子,还是可以做得的,你可明白?”
独孤敬烈微微皱眉,已经明白了父亲的意思,太子又要有动作了!想了想,道:“皇上……”独孤丞相一口剪断他,道:“皇上老了,你可明白!”
独孤敬烈亢声道:“正因为皇上老了,今夜灭了太子便罢,父亲与阿殷令皇上安享天年,也是一般!”说着便要带马回转。独孤丞相眼疾手快,一把侧过身来,扯住了他的马缰,喝道:“你令他安享天年,独孤家族立时要灰飞烟灭!不说别的,你抗得过清河王两淮军务,又抵得住凌家的十万北府铁骑?”
“凌家”二字,如一个炸雷,将独孤敬烈定在了当地。独孤丞相看着他,知道话已经说到这般,非说开了,方能达到自己的目的,干脆指点着昨夜狼群斗虎的方向,道:“皇上昨夜见虎死伤情,已有英雄迟暮之念,只怕立时便会有所安排!虎死不倒架,何况没死的老虎!皇上今夜若能平乱杀了太子,内仗禁军,外借北平与清河两府之势,头一个灭的,就是我们独孤家族!”他看着呆若木鸡的儿子,冷笑道:“你道你前去救驾,就能搏个好名声么?皇上为什么至今不废太子,立阿殷为嗣?说白了,他根本不相信阿殷,相信皇后,相信我们独孤家族!”他一鞭子抽在儿子肩上,冷冷道:“今夜你死我活的关头,你还要操妇人之仁!”
独孤敬烈闭上眼睛,独孤家族……自己一生一世,都要与之血脉相连……他骤然睁开眼睛,道:“但是现下,滦川公也在营中!他是北平王惟一的儿子,若有个三长两短……凌家一样不会尚罢干休!”
独孤丞相审视地打量着儿子,争天下的工夫,如何还有心思管区区一个滦川公?但瞧着儿子神色冷硬中带上了一丝急迫,他忽然明白过来,说动儿子的关窍,原来竟在此处!想毕,笑道:“为父岂能不考虑这些个?滦川公与北戎王上太室山骑马去了,今夜不在营中,他什么也不会知道……清河老王爷与旧部欢宴,亦不在内营。”
独孤敬烈却立时按住了腰间佩剑,道:“爹……难道今夜之事,还与那北戎王有关?”
独孤丞相不耐烦地道:“赌天下者,有得必有舍!皇后能舍出自己的女儿,我们又安能可惜和亲送出的小小利益?”独孤敬烈咬紧牙关,听见父亲又道:“阿殷贤明,掌了天下权柄,自然能让北戎蛮子附首称臣——而且,我们不是还要靠着北平府和滦川公么?”他又一鞭子向儿子抽来,喝道:“此时箭在弦上,你这蠢才竟还这般患得患失!还不快整理你的部属,整部回营,择时……平叛!”
独孤敬烈毫不躲闪,任着父亲的鞭子在自己脸上,自额至颊,抽出一道深深血痕!血滴淌过眼睑,漠糊了他的视线,再瞧不清脚下奔涌的黄河,周遭苍茫绵延华夏的群山。
这天下大好河山,将往何处而去?
他什么也瞧不清楚,自然更看不见,远远的太室山上,那一袭如烈火般狂飚而下的身影。
第38章 绝境
凌琛率北平府侍卫狂奔下山,邹凯见他连连催马,急道:“爷,下山不能再快了!”身后已有几名侍卫奔马失蹄,摔下马来。凌琛毫不回顾,心急火燎纵马飞奔,恨不能一步跨到山脚。
太阳迅捷无伦地落到山脊之后,林间暗影憧憧,几瞧不清道路,邹凯在后面吼道:“爷,你别再催马了!我们若跟不上你,你单人独骑,又有什么办法!”
凌琛嘶声道:“我……我……”他满心急、怒、痛、恨……无数情绪纷至沓来,实不知当如何行事才好。便是在沙场杀伐中指挥若定的将军,遇到这倾覆社稷的大乱,也只能束手无措!
他勒住马匹定了定神,见邹凯已命侍卫点起火把来,深吸一口气,四下瞧看,忽地眼睛一亮——他这一阵狂奔,已离半山腰处的那片峭壁不远,山下便是行营御帐!他当机立断,跳下马来,束紧腰带,道:“邹凯,你收拢弟兄们,往山下去,到行营之侧再见机行事。却不要硬闯行营,这个时候敌友不分,不能硬来……”邹凯急道:“爷你要做什么?”
凌琛道:“你不必管。”邹凯跳下马来,见他往悬崖边走去,吓得上去一把拖住,道:“爷,你不要命了?”凌琛喝道:“放手!”
邹凯急得拦在他前面,见凌琛暴怒得眼睛通红,又惶急又担心,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道:“爷,你不能去!皇上……皇上那里有独孤将军护驾……”凌琛现在最听不得“独孤将军”几字,吼道:“没人护驾,滚开!”一脚踹倒邹凯,王府侍卫已经纷纷围了上来,跪倒在他面前,齐声道:“世子,不能!”
凌琛怒得几乎要拔剑,吼道:“要是我父王在此,一样要下崖,你们胆敢拦我!”邹凯忍痛,跪起身来,道:“爷,便是王爷在此,也不能让你攀崖下山——你得为王妃想一想!”
凌琛听到提起母妃,痛苦地长透一口气,半晌,哑着嗓子道:“邹凯,你不明白,现下惟有我能救皇上……”邹凯膝行几步,扯住他的袖子,恳求道:“爷,营中护驾的人有的是!清河王爷,独孤将军……”凌琛吼道:“住嘴!”
他定定神,看着面前黑压压跪得满地的人群,又看看峭壁下隐隐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