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
陈夫人与落旌相视一笑,似是被孩子们稚嫩的问题所逗乐。而笑了半响,陈夫人抬起头,手里握着书卷,眉目间是无法言说的郑重与认真:“所谓中国,就是咱们脚下的每一方土地,是咱们头顶上的每一寸天空,是远方沉默的山川与永不止息的河流。中国哺育了我们,它是家国更是母亲,而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就是中国人。”
孩子们的眼神清澈而懵懂,似懂非懂地听着老师对于‘中国’的解释。在那如同诗歌的庄严誓词中,他们幼小的心灵装进了家国的意义,伴随着他们的成长,他们会懂得在那两个字的背后承载着多少鲜血与伤痛。
豆包转过头望着落旌,眼神里的好奇不言而喻。而燕儿替弟弟小声对落旌问道:“可是从前在我们家乡,日本人叫我们支那人,而大家都要称自己是满洲人。”
落旌心重重一疼,随即女子用力地抿出笑容,对着孩子清澈的瞳仁凝声说道:“不是什么支那人、满洲人,豆包是中国人,燕儿是中国人,而我当然也是中国人。我们既然身在中国,那便生是中国人、死是中国魂。”
豆包朝她认真地点了点头,似懂非懂的懵懂里带着孩童的认真。
此刻,天空传来轰隆隆的声音,落旌一惊抬起头,只见日军的飞机已经在天空上盘旋。落旌一惊,连忙高声说道:“孩子们,飞机来了!快躲进地窖中去!”陈医生和他夫人见状,也慌张地护送着孩子们躲进地窖中。落旌躲在隐蔽的地方,抬头盯着天上轰鸣的飞机,只觉得那些就像是一只只张开血盆大口的蝙蝠,目光贪婪地盯着中国的土地。
伴随着敌机来回飞过,从天上飘下一阵阵白烟还有淡黄色的颗粒,甚至其中还有谷子与小米。不像从前那般轰炸半天,那阵黄白色的‘烟雾’没下多久,飞机便轰轰地飞走了,街道上人们从屋子里钻出来,犹自狐疑着。
天上浓黑的云开始缓缓聚集,是大雨倾盆的节奏。
老陈走到落旌的身旁,看着那些欣喜若狂捡着谷米的人们皱眉摇头说道:“李医生,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很快,地上除了日本人丢下的谷物杂碎,还有豆大的雨滴,很快密密麻麻的雨点便将灰白色的地面沾湿,转眼倾盆——
落旌静静地看着那大雨,半响才说道:“我也觉得。”她感觉一阵毛骨悚然,心里张开的黑洞不断放大,快要把她吞没。落旌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可她觉得仿佛有什么沉重的灾难就要再次降临这片饱受战火摧残的土地。
当刻意的灾难降临,人们还有什么方法去阻挡?便只能沉默地去面对,用被鞭挞了无数遍的脊背和破碎零落的血肉,去承受早已没有人性与道德的灾难。
在诺尔曼他们按照组织安排前往陕北后,湖南一场大规模的瘟疫爆发了。
越来越多发烧生病的百姓与士兵被送到了医院,医院中每个医护人员都紧绷着心里的弦检查着他们的身体,人们死去的速度快到让医院中的人措手不及。
林可胜作为医疗队的领队人不停地跟堵在外面焦灼的病患家属们解释着,医院确认这是一场大规模的疫病,但是疫病到底是什么现在还不确定。老林这样解释道:“也许是疟疾,也有可能是其他的,大家都请稍安勿躁,我们的医生正在努力查明病因。”
落旌带着口罩,正在检查着刚送过来的一个大婶的身体,发现她不仅伴有高热寒战,淋巴还异常肿大。落旌凝眉心里觉得不对劲,皱眉问道:“大娘,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烧的?在发烧之前,你有没有吃过喝过什么东西?”
那大婶嗓音里带着明显的湿啰音,颤悠悠说道:“昨晚开始。也没吃什么,就喝了一碗粥。”
落旌更加觉得不对劲:“粥?是哪儿的米,哪儿的水?”
大婶儿哆嗦着说道:“就是昨天小鬼子他们飞机上投下来的粟米啊,我们捡了回去熬粥喝。还有那水……是井水,只不过井旁发现了两只死老鼠,离得还是有些远,应该是没什么大碍的!好冷,姑娘我真的好冷啊……”
“报告!三十号病人没有生命迹象!”
“报告!二十七号病人也死了!”
听着此起彼伏的报告声,落旌只觉得手脚冰凉,没有一点力气。她站起身来疾步走向检查着病人的陈医生,紧攥着拳头:“老陈,这不是疟疾!”
“不是疟疾?”陈医生疑惑地站起身来,“那李医生,你觉得是什么?”
落旌手指不停地颤动着,她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把尸体拿去解剖吧!我觉得,会是肺型鼠疫。”说话之间,落旌目光深深地看向陈医生,在彼此的目光中看到了畏惧与担忧。
在这种医疗设施极其简陋以及药品缺乏的情况下,如果真的是甲类传染病的鼠疫,那么真的会给如今本已僵持的战局雪上加霜。
医院中受过高等教育的医护人员本就少,大多都是随军的外科大夫,系统接受过细菌学和防疫学的医生除了落旌和陈医生便再无其他人了。
林可胜拉住落旌,劝说道:“落旌,解剖这种事情还是让我们来吧。”
落旌微微抿嘴,目光掩不住苍凉,她认真地说道:“放心吧,老林。我从前在东京帝国大学专攻的便是细菌学和防疫学,我相信,在这里,没有医生能比我更熟悉革兰氏阴性球杆菌。只是……老林,你最好做好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