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尘落在他怀里嗡嗡了一声,心知自己的情绪让他自责,转移话题道,“我没事,看你用个膳还走神儿,还在想今日的事情吗?”
宇文邕见她说起了别的,便顺着道:“恩,今日发现很多人是因为偷盗寺庙被抓的…”
“正常。寺庙有钱呗,估计和你这宫里比起来,寺庙更有钱,而且修个佛寺本身也要花很多钱,再算上香火费,一算下来,感觉陛下你还真是好穷。”尘落从他怀里直起身子,随手拿起一个馍递给他,“想事情归想事情,也别光看我吃,这么辛苦了一天,都不觉得饿吗?而且饿的时候事情也难以理顺。”
宇文邕接过,掰着吃了起来,思绪却依旧没有回来。
何止建佛寺需要花重金,佛像若是石像还好,那些僧人奢靡日重,大量消耗铜材建像,让铸币和冶炼兵器的材料都变得稀少…这些也便算了,卫元嵩和张宾先前还曾与他说出家之人,不着布衣,反着罗纨,寺中金银玉器也不在少数,很多僧徒都是流民逃逸之人,那些不愿耕种缴税的也很多逃到寺里,这次览诸军将士时,他也发现了兵力上的折损…
如今佛教过盛,使得周国近些年人丁不旺,编户损失严重,农耕等业也变得更加困难。难怪南朝的范缜曾说浮屠害政,桑门蠹俗…
尘落扒拉了会儿碗里的菜,抬头时发现他眸色深邃,手拿着馍顿在那里,轻叹了口气。
她不满地在他面前晃了晃筷子:“我亲爱的陛下,能不能吃完再想你的国家大事,这样对身体不好!”
宇文邕收回神思,看着她恼怒的样子,不禁好笑她这又关心自己又发牢骚的模样。
他应了下来,不再去想,陪她安心吃完夜宵。
趁着她去沐浴的时候,他又坐在桌前看了些表章,直到她回来,他才拿着剩下的几份半卧在床边。
尘落打着哈欠枕上他的胳膊,见他还在借着床头微弱的烛火专注地看,心里着实佩服他的精神头。
他这些日子这么累,竟然晚上还不困。
“邕哥哥,你一定要今天看吗?”尘落轻拽了下他的胡子。
宇文邕侧头看向她,随手将表章放到一边,倾身捋了捋她的青丝:“睡吧,明日我还要早起去道会苑,正好也看完了。”
“怎么觉得你天天都出去行幸,我也想出宫玩玩。”尘落眼含期盼地望着他。
宇文邕勾了勾唇:“我又不是去玩,这次是正事,等过了这段,带你出宫去,然后让你陪我去骑马狩猎,这样可好?”
“真的?”
“真的。”
“真的!”
“真的!”
“那就这么定了!不许耍赖!”尘落觉得一下子睡意全无,侧身抱住他,脑袋歪倒在他身上,满脸兴奋。
宇文邕清晰地看到她眸中闪烁着的星子,他心里一喜,面上还是无奈道:“定了是定了,不过你现在赶紧休息,要是再不休息,我觉得明天你会起不来…”
尘落愣了一下,旋即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忙乖乖地松开他,躺回他侧边:“那我睡了…陛下整日操劳,也早些休息为妙,免得伤身…”
宇文邕低笑出声:“你紧张什么?”
“额…”尘落觉得有理,她紧张什么?…
正楞神间,突然唇上一热,紧接着黑影便压了下来…
下一秒,屋中的烛火也被挥灭…
第二日,她果然起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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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阳光格外温暖,洋洋洒洒地照在大地上,尘落穿着一身红色的窄袖便服坐在梅林中看着含苞的树枝发呆。
这已经是几日后的事情了。
那日宇文邕从道会苑回来便下了一道旨意,说是上善殿太过壮丽,让人焚毁了它。
之后又下令将宫殿有恢宏华绮的装饰部分都拆毁,特别是把宇文护当年让人在宫里修建的华贵阶梯全都改为土阶数尺,建筑也不允许施栌栱。
大臣们反对声很强,宇文邕对此却很是坚定。
尘落听后固然不反对他的决定,只是莫名心疼起那些大好的建筑。
首先,这长安城本就在这些年的战乱中多有损毁,历朝历代的修建加上宇文护的修葺维护也难还原它当年的华丽。而且宇文护新建的殿不用和汉时相比,光和齐国的比都逊色不少…如今再这么一拆,岂不让昔时的繁华更难回来?
其次,建设这些本是百姓的辛劳所成,或许华丽的宫殿是劳民伤财,拆了它们不仅体现皇帝勤政,还能让百姓解气,可无形浪费的是曾经那些人的精力和智慧。
但不得不承认,对于刚刚亲政的帝王来说,这个举措无疑是得到百姓认同的好方法。而且邕哥哥准备将拆下的材料散给百姓去用,此举定会让民心所向。
所以为了帮他分忧,她提出将自己的云和殿率先拆毁华丽的装饰部分。其一因为这殿也是宇文护建的,其二因为她是他的宠妃,他先拆她的,百官看了肯定就不敢再多言其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