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这辈子没求过你什么,只这一次,你答应母亲好吗?…”叱奴氏的声音带着些颤抖和祈求。
宇文邕望向帐顶,嘴角带着弧度,可他却知道自己是如何生生将眼中的晶莹逼回去的,许久他才应道:“母后放心,我会好好待豆罗突…”
这话如一颗定心的药丸,让叱奴氏露出了笑容:“好,那便好…豆罗突呢…你叫他过来好吗?…”
宇文邕点了点头,松开母亲的手,向外走去,徒留下孤单的背影。
宇文邕在殿外吩咐完一切,便让其余人都先回去。
尘落见他坐在上首,轻揉着太阳穴,默默站在原地看了很久。
“落儿,你也回去吧…”宇文邕开了口。
“邕哥哥…”
尘落咬了咬唇,却不知道该不该说这几日的情况。
这两天,宇文直找来了各种大夫还有巫师,他们众说纷纭,各有不同,实在难以确定如今的情况,可在她看来,母后的病情似乎不容乐观,昨日巫医所谓的好转,让她实在担忧…
“嘭…”的一声,门被大力推开。
尘落闻声回头,正见宇文直气喘吁吁地走了进来。
宇文直见到殿中的两人,眸中掠过些情绪。
他瞥了一眼上首,语气毫无波澜:“皇兄回来了?”
“恩…”宇文邕轻声应道,“母后刚在找你,你快进去吧。这些日子,你可以都留在宫里…朕会为你安排住处…”
宇文直默默望着他,没有再说什么。
似乎过了很久,他才抬步向内殿去了。
殿中又只剩下两人。
尘落缓缓走上前握住宇文邕的手。
宇文邕轻轻一颤,只任由她握着。
“邕哥哥赶了两天的路,一定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我留在这里照看,若是有事,我马上让人去找你…”她柔声道。
他拍了拍她的手:“你先回去吧,我想在这儿再坐一会儿…”
尘落心下轻叹,最终担忧地离去…
接连几日,叱奴氏的情况都不太乐观,她躺在榻上,睡睡醒醒,走路和吸吮等能力似乎在一点点消失,连醒着的时候,汤药都难以下咽。
宇文直为此心急不已,尘落几次看到他在叱奴氏睡去后坐在床边哽咽,可是当听到她的脚步声走近时,他又像没事人似的变回了以往的脾气,好像刚刚是她眼花看错了…
他不过是一个从小被宠坏的孩子,往日的顽劣与争强好胜是他伪装自己的方法。当事事护着他的母亲病重,或将不久于人世的时候,他此刻可能是最痛苦的吧…
宇文邕虽然每日都来,但每次想要陪陪叱奴氏的时候她都很累,没一会儿便睡下。
他每日召见为太后诊病的巫医询问情况,多数人都说太后已无大碍,只是身子弱,还需修养。但母亲的情况他看在眼里,那一天天毫无起色,让他多次对那些巫医发怒…
这日,他御内殿,引姚僧垣同坐,亲为他倒水细问:“朕见太后此次患病情势不轻,但诸医都说无需担忧,朕身为人子,个中情感心思可想而知。而君臣之义,言在无所隐瞒。姚公观太后之病,以为何如?”
姚僧垣恭敬道:“陛下恕罪,臣没有听声视色的神通,只是凭借经事已多,按常人推测,感到担忧…”
宇文邕闻言,声音哽咽,捂嘴泣曰:“公已经断定,朕还能说什么呢!”
姚僧垣想要请罪,他却只是摆了摆手,令他退了下去。
尘落端着托盘和药碗回来,见他静坐在上首,放轻了步子走到他边上,柔声道:“邕哥哥,药好了,你要不要进去送给母后…”
见他没有反应,她这才看到他的眼圈有些红肿。
她心里一痛,将手中的托盘放下,跪在他身前,环住了他:“邕哥哥要是难过,可以哭给落儿听,落儿不会告诉别人的,你别憋在心里,这样对身体不好…”
“豆罗突呢?”不知过了多久,宇文邕开口问了一句。
尘落愣了愣,她看向他,见他眼中已经变得平淡无波,只得回道:“卫王他…昨夜陪到很晚,今早才去偏殿休息,想来还没有醒…”
“让他歇歇吧…”宇文邕淡淡道,他将尘落扶了起来,又一手拿起托盘里的药碗,走到榻前。
尘落忙跟了过去。
“母后,该吃药了。”他平淡地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