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那是初夏的一天。
他在仙都苑的贫穷村舍里玩了半日,听说皇后到了,便准备去仙都苑的温泉里沐浴后再一同用膳。
午后阳光耀眼夺目,他走在仙都苑的小径之中,本无心去欣赏这里从各地移植来的奇花异草,却因一阵香气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
彼时,一个侍女打扮的宫人正站在几株白兰树下。
她乌黑的秀发盘成十字髻,发髻上并未点缀任何饰品,淡粉色的衣裙包裹着她线条分明的躯体,自然垂至地面。
他随意瞥了一眼,见那宫女蹲下拾起一朵白兰,又起身立在树下叹着气。
提婆跟在他身后也留意到了女子,正要呵斥,他却抬手示意他不要出声。
他放轻脚步独自走到一株白兰树后,却听女子在树下说着可怜了这白兰,难以适应北地干旱的气候,养的人不因地制宜,真是糟蹋了它们云云。
他心下隐隐有些生气。
他是天子,这天下之花自应该为他而开,有何糟蹋一说!但又略略带着几分好笑,这个女子竟然在这里为花难过,岂不知他这个天子听到随时都能惩罚她。
他正想开口吓唬吓唬这个口无遮拦的小丫头,天却突然刮起了大风。
他不自觉抬起衣袖遮住了脸,待到风停,竟有一朵白兰落在了他脚下,而那个小丫头也正追着花朵来到了近前,俯身拾取的瞬间却呆呆地望见他的履。
她的手僵在那里,视线一点点上移到了他的脸上,眼中微微带着震惊。
他这时才看清了她的容貌。
那是一张极其清秀美艳的脸,未施什么粉黛,肌肤确如上好的白瓷一般晶莹,吹弹可破。
她发髻因为刚刚的风和奔跑显得有些凌乱,但却多了几分妩媚。
她的眼睛在阳光下闪着灵动的光,视线就这样停在他身上。
不知出于什么心里,他低头拾起了那朵白兰,弯着腰将它别在了她松垮的发髻上。
那时他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嘴角的笑,是那么温和,如冬日里温暖的阳光,夏日里珍贵的雨水,而眼前的人也因他的动作更加呆愣。
可下一瞬,那女孩却慌张地站起身子,转身跑了。
他当时想去追,可提婆却突然跟了过来。
他望着女子的背影便吩咐提婆派人去查查这小丫头是哪个宫的人。
那一眼似乎在他心里扎了根,可是连续几日都没有那丫头的消息。
他心里有些烦闷,却不想第五日的时候黄花竟然带着自己的贴身侍女前来,说是想要献给他。
世界上的事似乎总是这样,你极力去寻找的时候,怎么也找不到,但当你开始心灰意冷,老天又会把一个惊喜摆在你面前。
原来那日树下的女子是皇后近来招的贴身侍女,据说是江陵人,当年因为侯景之乱被带回了邺城为奴,近些日子因为为皇后按摩所以留在了身边。皇后觉得她聪明能干,又精通推拿之术,忧他因国事操劳,便将她送来伺候。
他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丫头,见她脸上从开始的震□□为平静又变为羞涩,心里说不出的开心。
这个小丫头确实精于推拿之术,认脉识穴准确,按摩手法独道,每每服侍他后总让他神清气爽。
不仅如此,她还弹了一手好的胡琵琶,那绝美的音色让他如痴如醉。
很快,他便临幸了她,不想她不仅身材凹凸有致,这床第之术也让他折服,阅人无数的他竟然会为她越发着迷。
很快他便封她做了美人,又为此大赦天下。
如今,他不论上朝还是做其他的,都要带上小怜同去,让她躺在怀里,坐在膝上,同自己娱乐。
久而久之,他突然有些遗憾,这么美的小怜,只有他一人可以欣赏,岂不是可惜了。
于是,他令人在朝堂上摆了一方案几,让小怜尽褪衣衫,躺卧其上,坐着各种娇嗔动作,又令大臣们以千金换取一视,排着队来一览秀色。
他迷恋她身上的白兰香,迷恋她优美的曲线,迷恋她如百灵般的声音,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她。
只要看到她,什么叛乱,什么旱灾,什么陈寇,这些简直是微不足道…
高纬沉溺在自己美妙的回忆中,却没有留意到怀中的女子渐渐收敛的笑。
她是冯小怜,她还有一个名字叫冯舞依。
她正是被宇文邕派来齐国的人…
小怜这个名字是陆令萱为她取的。她被韦孝宽安排进了这齐国的后宫,凭着自己的技艺和韦公早已安□□齐国的各种人马,她很快便讨得了穆皇后的欢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