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落点完最后一笔,朱红散开,竟有些妖娆的意味。
不知何时,柳絮飘落下来,落在尚未干透的朱红上。
尘落的眸色一重,眼底几不可察地掠过些许失落。
他说要陪她看白雪红梅…
如今,却把她关在了这里…
柳絮…柳絮…又是他们相识的季节…
可为何这次,他们离得如此近却又如此远?
她行到宫墙旁,伸手去够墙外伸进来的柳枝,跳了几下才抓到一枝。
玉指轻捏,她轻轻吟道:“杨柳乱成丝,攀折上春时。叶密鸟飞碍,风轻花落迟。城高短箫发,林空画角悲。曲中无别意,并是为相思…”
舞依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被轻轻刺痛,她默默记下她的话。
宇文直躲在树上,听完她的诵读,轻轻勾了勾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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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国,段韶和长恭夺下柏谷城便退守华谷,又从华谷返回了邺城。
因战功,段韶被封广平郡公,长恭别封为巨鹿、长乐等郡公。
琅琊王高俨听说胜利之事,赶来段韶的府邸拜见。
长恭此时也正在段韶的府中,听说琅琊王来拜访,不免有些吃惊。
他的这个堂弟年纪虽小,却很厉害。
妹妹出嫁前,他被令去晋阳办事,实际是因帮助延宗他们出城才被调走的。
妹妹出嫁后不久,他回到邺城,却被和士开等人进了谗言。
现在他离开北宫,五日才可进宫一朝,也不许每日与太后随便相见。
接着,陛下又拜他为太保,明着看是升他的官职安抚他,实际确是解除了他的多数兵权,唯留下京畿大都督之权。
长恭与段韶一起去迎接他入了府邸。
琅琊王见到长恭,很是开心,上前兴奋道:“兰陵王兄怎么也在?听闻此次战役你与广平公壮了我军声威,弟佩服不已,改日定要去你那里讨教兵法!”
长恭忙谦虚道:“琅琊王过奖了,此战都是广平公指挥得当,我又怎当得起讨教二字。今日来此也只是因为先前的战事。”
“长恭不必谦虚。”段韶拍了拍他的肩,又笑着看向高俨,示意大家坐下说。
几人寒暄几句,段韶问道:“琅琊王今日不知何事前来?”
高俨叹了口气:“你们没回来之前,陈朝遣使者前来,想与我们共谋伐周,结果皇兄没有同意。我劝了几次,皇兄也没听我的,不知道您对此事可有何看法?”
长恭顿了顿,看向段韶。
段韶端起酪喝了一口,开口道:“许是陛下有其他的打算吧,如今两国因为边城打得难分难解…周国与陈国交好已久,陈国这个时候掺和进来,难明其目的…”
“您也不赞成联陈攻打周国吗?”高俨攥了攥拳头。
段韶看了眼长恭,欲言又止。
高俨会意道:“我明白您的意思,想必兰陵王兄也不希望开战。我也希望周齐和平,可是周齐早晚要分出胜负来!当年父皇在的时候,周国因为邙山之战失败和我们通和,所以父皇许了淮安姐姐的婚事。可是此一时彼一时,可惜淮安姐姐嫁过去的时候我被调离了京中,不然我定会让皇兄收回成命!”
段韶轻叹口气:“殿下一人之力,恐怕改变不了陛下的意思。这样的话还是…”
高俨没有理会,继续道:“如今和士开当权,弄得朝中风气不正,小人当道,真真可恶!内贼不除!何以安外?可惜皇兄太过信任和士开他们,先前和士开与穆提婆等奢恣,盛修第宅,我看不过去就说了句该说的话,不想他们竟然向皇兄建议外放我。我知道广平公您见多识广,此事还望您可以指点我一二。”
段韶凝视着手中的杯子,别有深意道:“殿下,此事臣恐怕无力相助,但臣相信陛下仁慈,太后也会护着殿下周全。所以殿下不如静观其变,以不变应万变。”
高俨犹豫地点了点头:“您的意思,仁威懂了…”
“殿下是少年英雄,又位居高位,凡事当小心行事才是。”段韶牵了下唇。
高俨站起身,抱拳道:“多谢您的教导。叨扰多时,既然您也觉得此时不宜伐周,那我也不便多说其他。今日还有其他的事,改日再来拜访您了。”
他又对长恭行了一礼。
两人回了礼,看着他渐渐走远,长恭开口道:“孝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