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之际在于晨,一年之际在于春。
熬过了冬天,总算盼来了新春,刚过完年时,帝都毫无征兆地发生了一场巨变,那位传闻篡位引得天下大乱的皇帝竟被一个不起眼的太监给刺死,里应外合之下,嫡出的五王子顺利成为新帝,一上台就发布了新政,减赋赈灾,仿佛是为了证明这是顺应天道般,冬天过后,连着好几场春雨,让饱受苦难的百姓看到了新的希望。
春耕最是忙碌的时候,田地里只要是能够出力的男丁全都在干活,就连女人也不例外。去年的颗粒无收让他们憋足了劲,除草、施肥、浇水,天才亮出门太阳落山才归家,这样的日子连着几天,连周晓晨这样爱洁的人回到家后都只想不去洗澡直接躺平。
晚上一家子凑一块吃着秦氏给做的野菜饭,虽是陈粮可配上新鲜肥嫩的野菜,香喷喷的让人闻着就馋。
“亏得清哥当初叫咱们把肥继续埋地里。”桂老三虽是疲惫脸上却满满的都是笑:“今年的地那么肥,只是不闹灾到秋天一定是个大丰收。”
“正吃饭呢说这些。”秦氏白了丈夫一眼,想到能够丰收心里也是高兴的,看着又黑又瘦的大儿子也是心疼,忙又给他夹了菜:“多吃些,锅里还有许多呢。”
轻点了点头,周晓晨埋头扒饭,除去长身体下地干活的原因,半饥不饱地饿了一个冬天的她开春后胃口直线上升饭量增了一倍。
一旁桂月源也吃了不少,手摸着圆鼓鼓的肚子:“娘,我明儿再多挖些野菜回来,你能给做菜包子吃吃不?”
“行,娘给你做。”对上儿子渴望的眼,秦氏哪有不答应的。
“再忙上一阵就能好了,”桂老三吃完最后一口,把碗放在桌上手摸了摸下巴上的短胡渣:“只盼着能够一直这么好。”
就这么起早贪黑又忙了大半个月,总算是能够缓缓了,周晓晨的日子其实并没有太多的变化,她就像当年的桂月泽一样,到了年纪每天得跟着阿爹下地干活,多出来的时候也不浪费,帮着姐姐打理家后头的菜园子,在院子里写字看书教弟弟,偶尔还会跟着高大山一道去山里采些野果之类的。
立夏过后,天气渐渐炎热,干完了活得了空周晓晨独自坐在田梗边上,望着自家田里已经抽了穗的麦子,心格外的平静,身边树下蒲公英开出了一朵白花圆圆的迎着风摆动,她伸手想要将它掐下来,快到碰到时犹豫了下终究没动,侧身低头对着花用力一吹,一朵朵小白伞飘了出去,忍不住笑开了,这样的日子虽然清苦了些她却过得很是享受,切实经历过灾难的人才真正的懂得太平的可贵。
“哥,哥。”远处传来了桂月源的叫声。
周晓晨回过头:“在这儿呢,这么急啥事?”
桂月源三两步跑到哥哥跟前喘着气:“哥,爹呢?家,家里来客人了。娘叫我把你们叫回去呢。”
“客人?啥样的客人?”周晓晨站了起来,边拍灰边问。
“姓施。”桂月源抓抓头:“娘让我叫他施大叔,还有一个婶子和一个姑娘。”
是施家不同于弟弟周晓晨对施家再清楚不过了,心思微动便想明白,估计是觉得到时候了,不想继续躲躲藏藏的呆在镇子上,“阿爹在南边的地帮大伯呢,你过去叫他,我这就回去。”吩咐完了弟弟,她拿了锄头就往家里头赶。
快到时远远瞧见了一辆马车可不正是施家的,忙又加快了步子也顾不上放下工具直接去了大伯家,踏进门时院子里已是热闹一片。这一年桂老太太身子越发的差了,屋里病气重外头天正好,于是,搬了椅子聚在院子里说话。
“清哥,回来啦,这是你施大叔,施大婶还有你施诗妹子,还不快过来见个礼。”桂大嫂见人来了忙先开口,施茂这事一直都是瞒着外头人的,就是在桂家也有不知道的。
周晓晨自是明白的,忙将锄头放下上前行礼叫人:“施大叔,施大婶。”目光触及陪在一旁的施诗时嘴角不觉带上了笑:“施诗妹妹。”
女孩在与少年目光触及的一瞬也弯了眼,轻轻应了声:“月清哥哥。”
才见了礼还没说话外头又传来了动静,桂老大和桂老三一路赶了过来,一见面又是一番热闹。
“眼下北边是太平了,可南方还闹着呢,外头怎么比也没有家里好,我打算在镇子上开个小铺子,往后就在这里安定下来了。”施茂说着计划,原来他还想着要回去的,后来打听之下才晓得南边出了叛军,朝廷正在平乱呢,思来想去拖着等那头太平了也不晓得要啥时候,还不如在这里安定下来。
桂老三最是希望他能留下,动乱时不好意思劝,之前春耕也没功夫去镇子,这下听他要长住下来更是高兴,连说了三遍留下就好,引得众人一阵笑。
不一会儿,桂老大家的两个儿子回来了,见礼后免不了又是一大堆的话儿要说。
“我去山上转转,弄些果子来。”大人们说话小孩子则凑作一堆,大房三房都是受过施家恩惠的,桂月泽这会儿哪能坐得住。
“我和你一块儿去。”桂月江也是一样的心思。
“哥,叫上大山吧,”高大山家田地不多他一心想成为和他爹一样的猎户,但毕竟年纪还小就算有两条大狗相助,他娘也不准他一个人进林了,是以周晓晨每每听说家里有人要进林子,总不忘记提上一句。
桂月泽知他的心思,反正也不差这么一回便笑着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