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
高安郡。
刚刚修建的石板大街上,忽然出现数十匹健马飞驰,马蹄落在地上,如密雨敲窗,战鼓雷鸣。
马背上全是剽悍的汉子,孔武有力,头缠英雄巾,区区四五十人,却是气势森然,犹如千军万马。
紧随其后的是九名怪人,散发赤足,披麻戴孝,背后齐刷刷挂着硕大的镰刀,在夕阳的照耀下,反射出森寒的光泽。
令人惊奇的是,他们走起路来肩不动,膝不弯,简直就像是飘荡的鬼魂,又似专门收割魂魄的无常。
最后则是一架华丽大轿,抬轿的却非粗手粗脚的力士,而是钟天地之灵秀的美丽女子。
白衣翩跹,莲灯错落,随行间还有花瓣香露往外泼洒,望之赏心悦目,美好至极。
三伙来客可谓风格迥然,却井然有序,极有默契地向着长街尽头逼近。
那里正矗立着一栋雄伟壮阔的高楼,牌匾上写着三个大字——自在楼!
这种极为明显的江湖纷争兆头一现,高安街上早就看不见什么行人,家家户户都关紧门窗,避免殃及池鱼。
但怪异的是,百姓不见,那些武林人士却蜂拥而出,个个脸上洋溢着欢乐与期待,甚至开始呼朋唤友。
“快来快来,这次可是正主到了,绝对热闹!”
“占个地儿,否则待会可挤不进去!”
“西瓜呢,端上来,准备开吃!”
律律!
吃瓜群众就位之后,最先到达的武者整齐划一地下马,呈扇形将自在楼围住,那无常怪人身形闪了闪,竟是于大庭广众下消失,最后的貌美女子则袅袅婷婷地走上,唰地一下,拉开横幅,往楼前那么一戳——
医风不正,败坏医德,害人偿命,害人偿命!
目睹这一幕,众人轰然相应。
噗!
而对面的酒楼上,楚枫险些将口中的酒水喷出来。
尼玛的怎么如此熟悉!
医闹?
三日之前下了船,他在驿站租了一辆马车,途中送别了吃萝卜吃出感情来的胡媚娘,载着海棠和小玥进了高安。
相比起丽阳的繁华,这里确实大大不如,一路走来,他们见到了不少了生活困苦,俭省过活的百姓。
人生地不熟,楚枫不做耽搁,直奔酒楼。
得益于从老船夫处的收获,楚枫认识到情报的重要性,而若论消息流通,三教九流,还有什么比这种地方更合适?
谁知还没来及吐槽平庸的酒菜,就居高临下,见识了一番热闹——
“害人偿命!把那庸医交出来!”
“是啊,自在楼有什么了不起,就能包庇庸医吗?”
眼见着下面群情激奋,海棠从楚枫身边闪过,趴在窗边,点漆的眼珠子晶莹发亮,高举着小拳头,呼喝道:“交出来!交出来!”
“小心啊,别掉下去!”
她大半个身子都探出去了,身穿绿衫,肤如凝脂的小玥赶忙抱住她的腰。
“回来吧,别瞎凑热闹!”
眼见着海棠大呼小叫,唯恐天下不乱的模样,楚枫无奈地把她拉回桌边。
海棠不服气了:“怎么是瞎凑热闹呢,人家这是在伸张正义啊,最讨厌庸医了,败坏我们的名声,哼!”
小丫头还没成神医呢,倒是知道维护医者的名声,楚枫欣赏她的干劲,却又笑道:“你怎知那横幅所言真实不虚?”
海棠讶然道:“民心所向啊,还不是真的?”
楚枫轻轻摇头:“照我看来,至少这自在门行事作风绝不严酷,否则这些人万万不敢如此。”
海棠大眼睛萌萌地眨巴了一下,仔细想想,无法反驳。
她原以为自在门肯定是无恶不作,才会激发如此民愤。
但现在一经提醒,才明白过来,自在楼好歹也是灵品宗门,如果真的手段残忍,这些普通武者害怕报复,哪里敢凑热闹?
这么说,是人善被人欺喽?岂有此理!
“说得好!”
正在海棠愤愤不平,立场一下子大变之际,清脆的鼓掌声传来。
楚枫循声望去,就见不远处的一张圆桌上,一位蓝衣少年郎朗出声。
他劲装着身,双臂结实有力,阳刚十足,此刻正端起酒杯,遥遥致意:“兄台见微知著,洞若观火,真是好见解!”
顿了顿,又撇嘴道:“不似某些人云亦云之辈,听风就是雨,跟着起哄!”
“姐姐,他在说你!”
海棠还在磨牙,小玥顶了顶她的胳膊,偷偷提醒道。
海棠闻言大怒,一拍桌子,脆生生地喝道:“男子汉大丈夫,对着一个小女子指桑骂槐的,羞不羞?”
她是什么脾气?浮云山小霸王!当年向医不了求医的人,不知有多少被她使唤得团团转,也就是一物降一物,对楚枫依顺,其他敢数落她的,都是作死。
蓝衣少年没想到海棠嘴皮子这么利落,错了还理直气壮的,嘴唇颤了颤,又不知该怎么辩驳,脸一下子也涨红了。
正当他下不了台时,楚枫解了围:“阁下气宇轩昂,谈吐不凡,何不来共饮一杯?”
蓝衣少年眼睛一亮,朗声笑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他大步走了过来,潇洒地坐下,直接无视海棠,自我介绍道:“我叫武正平,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经过历练,楚枫的表情已经自然了许多,微笑地报上了大名:“陈玄羲。”
“原来是青云新秀,陈兄以纳海后期荣登榜上,这在青州可是头一遭呢!”
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