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嬷嬷一挑眉:“你又是何意?”
丹桂道:“平日里有您护着少爷,斐少爷他们才不敢对少爷太过放肆,若是您一走……”
言嬷嬷叹道:“你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只是大哥儿的病却是拖不得。”
两人正相对无言时,就听到床上传来几声咳嗽声。
继而一个犹如拉风箱般干涩喑哑的嗓门响了起来。
“嬷嬷,丹桂,我、我无事……”
“大哥儿!”
“少爷!”
丹桂和言嬷嬷立刻就围了过来,好一阵的嘘寒问暖。
好容易待两人的话语告一段落,南蔚皱了皱眉,颇为艰难地掀开眼帘。
他正要说话,在看清丹桂的模样后却是不动声色地多看了她两眼,方才敛了视线,随即道:“嬷嬷,您该干嘛便干嘛去,有丹桂陪着我便是。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现下是当真无事,嬷嬷不必为我轻举妄动,也免得叫人窥见了机会,趁机又做出什么手脚来。”
言嬷嬷还有些犹豫,却听他又叫了自己一声:“嬷嬷!”
这一声明明是出自大哥儿口中,却莫名叫她心神一凛,忙道:“好吧,也只能如此了。”又转向丹桂,“丹桂,好生注意着点,莫要让大哥儿凉了,也莫要给大哥儿捂得太厚了……莫要……”
在言嬷嬷又是一通唠叨才退下以后,南蔚吩咐丹桂道:“你就在这儿坐着,帐子不必放下来了。”
丹桂道:“是。”就拿起绣花绷,一面继续方才的活计,一面时不时往床上的南蔚看一看。
而这时微微合上双眼的南蔚,心中犹有一番惊诧困惑。
他本在雷劫之中,四面八方好似全是劫雷,他意识再清楚,反应再迅速,也无从躲避。
下一刻,那无数劫雷直直往自己劈来,从一开始的疼痛到后来的麻木,最后他也不知是自己成了劫雷,还是劫雷成了自己。
恍恍惚惚中,南蔚再睁开眼时,竟就成了万年多以前,灵桥还未断绝之时,丰城一地中南氏家族的嫡支嫡子,名字同样叫做南蔚的七岁男童。
可他分明就未用过夺舍的手段,怎的这活生生的身体里边没了魂魄,反倒多了个自己?
方一醒来,他还在寻思时,属于原本的男童南蔚的所思所想就如同潮水一般涌入他的脑中。
在南蔚看来这些不过是些支离破碎的零散念头,放在平日里正眼看上一看都是降尊屈贵,更不该因此感到什么痛苦。
但也不知是在进入这身体前遭遇过了什么奇特情况,还是这身体本身实在太破败不堪,以至于南蔚一时间却是没有忍住,抽搐了许久才缓解下来。
不过也多亏于此,南蔚如今对这身体之前的一切大事小事,都烂熟于心、巨细无遗。
南氏家族,丰城第一家族,祖上曾被封为丰城候,封地便是这丰城方圆数千里,极为广袤富饶。
自丰城候起,南氏家族一代代传承,时长日久,将偌大一个丰城经营得犹如铁板一块。
若不是到了近几百年,南氏族中子孙愈加不成气,那些丰城内的后起家族,只怕未必能在此占据一席之地。
南蔚便是南氏家族嫡支嫡子,只不过嫡子二字前边还要加上另一个定语——先夫人所生。
或是整个换做另一个词——灾星。
南蔚的祖父乃是南氏家族的家主,南蔚的父亲则是这位家主的嫡长子,下面还有两个一母同胞的兄弟,以及若干同父异母的兄弟。
据说在当年南蔚方才出生时,倒也因为是第一个孙辈加上嫡支嫡子的身份,颇是得到了祖父和父亲的看重。
然而到了周岁时,南蔚不仅身体每况愈下,还被测出体内全无灵根,压根无法修炼。
与此同时,父亲纳入房中的一房妾室却生下了个天生单火灵根的天才。
从此以后,南蔚在家族中地位愈加低微,也连带着他的亲生母亲被父亲毫无尊重。
他母亲到底也出生自丰城的一个家族,还算有些势力,她对自己唯一的亲子更是视若珍宝,为此也曾回家族求助。
然而他母亲的家族却要将南蔚当做弃子丢弃,更是劝他母亲想方设法笼络其父,再生一个儿子。
从言嬷嬷口中,南蔚甚至还得知了当时母亲家族说出的一字一句:“这么个废物,还留着作甚!倒不如早些除了,你再表现得伤心一些,让你那夫君心生怜意,正好再生一子!”
他母亲不愿如此,更是愤而同家族决裂。
这时南蔚被诊治出患有先天不足之症,体质衰弱。他母亲为了儿子,亲自前去求药,却是再也没有回来。
据说那时跟母亲一道出门的若干侍从侍女等等,各个都是炼气大圆满的修为,最后却只活着回来了一个人,那就是言嬷嬷。
其中更有许多侍从并非属于南蔚的母亲,而是属于南氏家族。
经此一事,南氏家族在当年的丰城竞渡大典时,炼气期修士不敌丰城内另一家族,又在此后的数番与其他家族的争斗中落入下风。
在南蔚的祖父和父亲看来,他怎么不是南氏家族的灾星!
不仅本身毫无培养潜质,还牵连甚广!
生母,父族,个个都没有讨得了好!
难怪南蔚从此在家族中就成了最微不足道的那一个——南蔚眯了眯眼,何况前身的父亲又将美妾扶正,有了天赋出众、小小年纪便被修仙宗门南华宗看上并收为亲传弟子的“嫡子”。
也难怪前身留下的意识如此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