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皇子大婚第一年,就成了五皇子的石破天惊的纪年。
倘不是五皇子刚刚出宫分府,当差的时间也短,本身并没有什么政治力量的话,饶是南安侯也得以为在承恩公府的谈话被窃听了呢。
但是,不可能。
一个开府不到一年,母族不显的皇子,绝对不会有窃听承恩公府的力量。于是,南安侯也得说一声人算不如天算了。
不,或者不是天在算。
还有一个人……
这个人一手推动皇家典章的制定,她会推动立太子事宜,实在太正常不过了。
南安侯的眼睛再次放到五皇子身上。
五皇子突然上本立太子,惊得满朝人都不知该如何反应了。穆元帝不辨喜怒的问,“哦,依你说,该立谁?”这一句,已不饬于诛心之问。
你想立谁?你要立谁?你打算立谁?
不少大臣的心脏已是提到半空,如谢尚书,低垂的眼神中不禁闪过一丝担忧。
五皇子不知是天生神经大条,还是真的心底无私天地宽,他坦坦荡荡,声若铁石道,“该立谁,儿臣不知,只是儿臣想着,无非是立嫡立长立贤三种了。儿臣以为,国储安方人心安,人心安方天下安,以天下安定计,儿臣请父皇早立储君。”
穆元帝此时也看明白了,这是五皇子自己的主意,因为倘有朝臣串连的话,这会儿该有人接着上本了,但此时,朝臣大都是有些犹豫或者是在各自思量。想明白这一点,穆元帝心下怒火稍散,摆摆手,“此事不急,眼下就是年了,年下事多,过了年再说。”
五皇子俐落的退归原位,他站班在四皇子之后,四皇子偷瞧五弟一眼,想着五弟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想起立太子来着。刚父皇那仿佛带着三九天寒意的口气,真是吓死他了。
五皇子放的这雷,委实大了些,导致许多人没反应过来,就给穆元帝压下去了。当然,主要也是穆元帝那一问,“依你说,该立谁?”
五皇子是穆元帝的亲儿子,他经得起这一问,朝臣可不一定经得起。大家即使想着在五皇子屁股后头沾光的,想到穆元帝此诛心一问,当下也没人敢说话了,于是,此时容后再议。
散朝后,穆元帝直接五皇子拎到御书房问他,“你还真是想起一出是一出啊!上本之前,怎不先与朕商议!”
五皇子一幅懵懂的样子,“啊”了一声,方道,“儿子想,安定国本是好事,安定了,也就好了。”
穆元帝一想到五皇子时不时在朝中给自己放雷,就不由火气上涌,冷着脸问,“现在有哪里不好么?”
五皇子娶了谢莫如做媳妇,还能把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可见与他那张严整的脸相匹配的是他的心理素质也是相当不错的,五皇子相当敢说话,他沉默半晌道,“粥棚的事,就不大好。”
穆元帝给儿子揭了面皮,勃然大怒,“滚!”
五皇子生怕他爹气个好歹,连忙诚惶诚恐的“滚”了。快步出了御书房,见四下无人,五皇子一掸衣袍,重新端起自己严整且威仪的面庞,出宫去衙门办差去了。
明年春闱之年,别个衙门不忙,礼部是再清闲不得的。再者,年下他父皇祭天祭地祭祖宗的,各项祭礼,与礼部也有干系,半点儿大意不得。再加上五皇子做事认真,样样都要过问,故此,每日不得清闲。
好在过年虽忙,也不是没有回报,各地督抚的孝敬提前到了,五皇子在礼部,因近来颇发了几次神威,再加上他有个名声在外的媳妇,礼部尚书半点不敢怠慢五皇子,年敬啥的,五皇子得的是大头儿。回家将红包交给媳妇,五皇子换了家常衣袍,道,“这礼部,以往觉着是个清水衙门,不想这些孝敬也不少呢。”
谢莫如收了红包,拿出来瞧一瞧额度,笑,“吏户礼兵刑工,礼部在六部中排第三,如何会是清水衙门?”
五皇子同谢莫如坐在同一张榻上,反正大冬天的,也没怕热,与谢莫如细说六部的事,他当差大半年,对六部也有一些了解,遂道,“你不知道,吏部尚书人称天官,三品以下授官,吏部尚书能做大半的主,为制衡吏部尚书之权,故此的说法儿。户部不必说,掌天下钱粮,哪部都得跟户部搞好关系,不然你部里有事儿,户部一声没钱就能瘪死你。兵部从用兵打仗啥的,现在倒是少了,但举国兵士穿衣吃饭、饷银发放、兵器更换,没哪一样不是要事。刑部向来是大案要案的地方。工部,四哥在工部,我听四哥说,以往他还觉着工部穷呢,一去才知道工部才是富的流油,举凡工程,修城池垒城墙修宫殿盖宫房,都得从工部走。礼部相对的,就是春闱啊,制定个礼单典仪什么的,平日间没有其他几部这么多的猫腻。”
谢莫如温声道,“但明正统,立太子的大事,只有殿下能上章秉奏,其他几部的人,都不能无端上这样的奏章。因为殿下在礼部当差,名正言顺。”
“十三经中有《周礼》《仪礼》《礼记》,却没有《吏记》《户记》《刑记》《兵记》《工记》,单独拿出礼来说,人们都觉着空泛,但礼接连而下的就是一个法字。礼法的力量,圣人都会屈从。就如同殿下请立太子,太子当立何人,无非三种,立嫡立长立贤。但其实,嫡在长与贤之前,嫡,本身就代表礼法。陛下不立太子则可,立则必立二皇子。观二皇子此人,他小皇长子两岁,论才干,难道就比其他皇子出众吗